德国抗疫笔记

德国新冠疫情在二月底开始变得比较严重以后，联邦政府在是否全民戴口罩的问题上态度非常明确：不用戴。随着时间的推移，德国政府，专家以及民间的态度和具体表现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对这个问题我在这里做一个回顾。

在是否全民应该戴口罩这个问题上，德国政府听取一些专家的意见。罗伯特·科赫研究所作为德国官方防疫机构在这些问题上为德国联邦政府及各州政府提供指导性意见。德国柏林慈善医院（Charité）的首席病毒学家Drosten教授的看法也对德国专业界和政界有很大的影响。德国还有一些其他学者也经常发布一些观点，但对联邦政府是否有影响不太清楚。 

罗伯特·科赫研究所从疫情开始就表明没有必要全民戴口罩。所长Wieler教授在记者会上多次被问及戴口罩问题。每次他总是强调，平民戴口罩只有保护别人的作用，不能保护自己。因此只要求生病的人呆在家里，但不推荐全民戴口罩。他的这个官方看法经常遭到媒体和网民的质疑。原因是冠状病毒无症状感染者虽然不是被鉴定的病人，但是他们也会传染人，全民戴口罩可以减少传染。尽管如此，罗伯特·科赫研究所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不建议全民戴口罩。 

德国柏林慈善医院（Charité）的Drosten教授被认为是德国首席病毒学家。据该医院网站介绍，2003年中国发生SARS的时候，他是SARS病毒的发现人之一，而且首先发明了SARS病毒的检测方法。新型冠状病毒在武汉出现之后，他首先做出了测试方法并提交给世卫组织使用。由于他的专业知识和辉煌成果，德国政府非常重视他的意见，民间也有大量他的粉丝。 

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在德国开始蔓延以后，德国北德电台（NDR）从2020年2月26日开始每天有约半个小时的电话采访，请Drosten教授对有关新冠病毒的一系列问题谈看法（https://www.ndr.de/nachrichten/info/podcast4684.html）。在这些访谈中，戴口罩也常常是一个议题。我初步统计了一下，从开始到现在的33个访谈中共有12次谈及口罩问题。可见口罩问题的关注度非同一般。 

在2月底的最初两次访谈中，Drosten教授认为平民戴口罩完全没有用。他认为口罩缺乏，应该留给医务人员使用，平民不必戴口罩。 

在3月17日的访谈中，Drosten教授认为平民戴口罩的有效性没有“科学数据”的支持。他还认为，目前不能要求全民戴口罩是出于“文化原因”。当西方社会的人们不习惯戴口罩，对戴口罩的人总会另眼看待的时候，无法一夜之间改变人们的“行为习惯”。事实确实如此，德国人一般认为只有“病人”才戴口罩，这种思想根深蒂固。 

听了这个访谈后我给北德电台写了一封邮件。我觉得如果Drosten教授认为没有关于戴口罩效果的“科学数据”的话，那么我建议罗伯特·科赫研究所或柏林慈善医院病毒研究所做一些测试，以提供戴口罩是否有效果的科学数据。如果可以通过科学数据证明戴口罩可以抑制冠状病毒的传播并保护平民，那么科学家和官方应提出明确的建议。所谓“文化原因”或“行为习惯”不应成为戴口罩的障碍。 

在此后的一个星期中，Drosten教授在访谈及他的推特中又多次谈及口罩问题，其观点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他认为，戴口罩虽然可以保护别人，但对戴口罩的人自己却没有保护作用。 

当Drosten教授在北德电台（NDR）做访谈节目的时候，Halle大学医学院著名病毒学家Kekulé 教授在德国中部电台（MDR）也开辟了一个访谈（https://www.mdr.de/nachrichten/podcast/kekule-corona/index.html），每天对新冠疫情发表看法。这两位著名病毒学教授所谈主题侧重点不尽相同，在同一个问题上观点也会不一样。

在3月25日这期访谈中，Kekulé教授认为外科口罩应该作为全民“标配”。他认为，来自中国的最新数据表明，即使简单的外科口罩也不仅可以保护他人，还可以保护佩戴者。因此，他极力建议全民戴口罩。鉴于这个访谈，我当晚给北德电台写邮件，建议他们下次访谈的时候问一下Drosten教授对Kekulé教授看法如何评价，是否应该建议人们戴口罩。 

在后来3月30日北德电台的访谈中，Drosten教授表示他不顾别人的另眼看待去超市购物时戴了口罩。在3月31日的访谈中，他又表示为了对别人礼貌也可以戴口罩。尽管这个观点有些奇特，但是Drosten教授已经从原来“口罩无用”的观点逐渐转变为建议人们戴口罩。

从三月底开始，卫生部长和地方官员也经常戴着口罩出现在各种场合。由于德国人原来没有戴口罩的习惯，初次尝试难免出错。北威州州长Laschet先生第一次戴口罩时只是盖住了嘴，而没有盖鼻子，因此曾经被人笑话。对此有位中国朋友开玩笑说，可能包装上写的是“口罩”，所以他只把“口”给“罩”住。按照德国正规叫法这玩意儿应该称作“口鼻罩”，那样就不会戴错了。

德国联邦政府及州政府在戴口罩问题上很长时间不发表看法。有些县市地方官员忍耐不住，于是开始对自己的地盘颁发规定。德国最早在超市和公交等场合强制规定戴口罩的是德国东部图灵根州的耶拿市。该市从4月6日星期一开始实施强制戴口罩的规定，并且在四月中旬一周多的时间里实现了零感染的佳绩。耶拿市的口罩效应在德国也引起了一些讨论。

鉴于德国开始计划放松疫情期间的管制措施，联邦政府总理和各州州长在4月16日开过联席会议后，总理默克尔宣布“强烈建议”民众在超市和公交等场合戴口罩，但是联邦和州政府都不做强制执行的规定。

在4月17日北德电台的访谈中，Drosten教授谈到了其他国家在气溶胶环境下口罩问题的研究，肯定了普通人戴口罩的防护作用。

罗伯特·科赫研究所对戴口罩的观点在4月21日开始有所改变。在这天举行的记者会上，副所长在疫情状况陈述中主动建议民众在超市和公交等场合戴口罩。

从4月20号星期一开始，德国多个州和城市效仿耶拿市的做法，陆续实施强制戴口罩的规定。另外有多个州或城市宣布将从下周开始实施强制戴口罩的规定。到现在为止，德国政府及专家在全民戴口罩问题上的看法已经全面改变，全国实施全民戴口罩已经成为必然的趋势。